從來沒想過,自己寫自己這回事。因為,我,是如此的難寫。
     
     中國人常覺得,一個人在外的表現,與家庭的教養,有很大的關係。我的家,是個非常令人愛的家。父親二十歲時的文章已為當時的老師們所閱讀、背誦。他以第一名考取教師資格,而後發表為該校校長。又二年,任第一屆鄉長。民國二十六年,到重慶,入黃埔軍校十三期。畢業後為軍事委員會參謀,之後任情報處長、地勤研究主任。又進入參謀大學。

     父親從小就喜愛詩、詞、歌、賦。任參謀一職可喻為──運籌帷幄之中,決勝千里之外。父親今引退家中,時有詩、詞作品。

     母親於開封進一教會學校。戰時不願為亡國奴,做了流亡學生,至葉縣,入戰地高中。中原戰事爆發之後,隨部隊經陝西至大後方,任女政工員。又於重慶入軍事委員會幹訓班。父母的戀愛大概於四川開始,在南京結婚。來到台灣,父親在國防部任職。想必父母這一代,就是亂世兒女的最佳寫照吧!從小至今,也常聽到父母談論過去的一些軼事,不管是抗戰或剿匪,聽起來,無不直呼過癮、精彩。

     家中姐弟六人。兩姐已出嫁﹔大哥也已結婚,與一美國女子。嫂嫂聰明、能幹,學的是中文,對於中國的歷史、文物、人情,精通得不比人差。大哥從小對文學就表現特殊,我想大概與他出生的日子有關係﹕孔子誕辰也就是他的生日。除了文學,他在繪畫方面更使我崇拜。

     大概是因為我父親對繪畫有興趣,使得我家中,不只我大哥從事純藝術的創作,我二哥也從事有尺寸的藝術──建築。而我本身也熱愛繪畫藝術的創作。尚有一弟,還在就學中。

     我常不被人了解,而為人所誤解。小時候還沒有此種感覺,到了稍大一點時,發現﹕時常我看到一件事,或景物,在我心中有很深的感受時,別人卻不能與我有共同的感覺,和情緒。曾想過是否自己太天真,或太敏銳?經過一再的探討,確實有些超越的感覺。而這種敏銳與天真的感覺,不僅是身為藝術家本身即具備的特點,也是一個藝術家所追求的條件。不論繪畫、音樂、詩、詞、等藝術範疇內,都包含了此種條件﹔乃至於哲學、科學,也都需要。而訓練此種感覺,並不像堆積木,堆上一塊就是一塊,堆上兩塊就是一雙,而是一種「通慧」。相信不少人有此種「通慧」,但在程度上就有很大的分別了。

     當一個人的感受力,及成熟度,在某種程度上﹔卻與程度下的若干人,共同活在一個空間,一個環境的時候,他必須忍受著,和寬宏的來接納這些人。而在寬宏的接納和忍耐中,他本身卻遭受到了傷害。(如果不能以更超然的態度來面對的話。)也因而使自己活得「非我」,而當要人知「自我」時,又使別人覺得是「非我」了,而造成了本身的很多假象。

     「多面性」是每一個正常健康的人都具備的。有樂觀、進取、熱情、天真、活潑、瘋狂﹔才有執著、收斂、冷靜、成熟、理性、悲觀。我認為我兼具這些種個性,也以這些來體會人生,了解人世。

     棄我者去,昨日之日不可留﹔亂我心者,今日之日多煩憂。李白,是我所崇拜的人之一,對於古詩詞,我真愛,卻懂得不多。

     我家是一個很中國的家庭,希望我也是一個很中國的人。

     有時候有「失去」的感覺。對我而言,應該達到而沒有達到,就是失去。比如,看次畫展就難過一次。覺得﹕老兄我,如今只有看的份,安靜的份嗎?回過頭來說,如今正在進行我「不失去」的另一樣東西,也稍能鎮定一下自己。

     相信我失去的,總有一天將再度的抓著。也相信有今天的訓練,更有明天的收穫。當然,不只繪畫方面如此。

     如今我還在初出茅廬的年紀,如真要寫自己,還顯得太早。因為正在摸索、試探及了解天地間的一切事物。又覺得自己﹕我,袁中平,是如此的難寫。要不就等有那麼一天,能夠寫的時候,再寫吧!再不然,就祇有等「來者」寫囉!一個人寫了他自己,可能會因而肯定了他自己,而無有進取、改變。而我只能說﹕今天的我,永遠只是今天的我,不是昨日的我,也不能代表明日的我。

※本篇圖文摘自女性第178期(民國七十年九月號)※



騰訊網2007年12月11日視頻:
古琴演奏家袁中平恭王府奏響陽關三疊 ←←他本人真的看來年輕多了!相信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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